陸梧一楞，沒反應過來：“你在哪？”

“你覺得呢？”

她把啃了一半的蘋果一放，直奔臥室。

趴在窗臺往下一看，蕭淩站在不遠處的樹下，身姿挺拔得和他身邊的松樹似的。

“你等等噢。”陸梧急急地說完，扣了電話，抓起床上的大衣把自己一裹，轉頭就出了門。

走出樓道被寒風一吹，她忍不住“嘶”地倒吸了口涼氣，冷意嗖嗖地往裏灌，精神卻是興奮得好似一把火在燒。

陸梧緊了緊大衣，小跑過去。

呀……她頭發是不是有點亂？

而且還穿著睡衣……！

她的腳步慢了下來，摸了摸頭發，又踢了踢褲腿，有些不好意思。

蕭淩忍著笑伸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，替她理了理頭發，又握了握她的手。

“怎麽不多穿點，冷不冷？”

“冷。”她縮著脖子，“你叫我下樓的。”

“嗯，那我就待一會兒，馬上走。”

“……”

他笑出聲，不逗她了，“我說真的，確實不能待太久，趁著家裏沒人過來的。而且你穿太少了，別在下面待久。”說著摘了圍巾，繞到她脖子上。

她有些失望：“好吧。”

說起來，她都不太知道他家的情況。

陸梧沒刻意問過，也很少聽他說起自己家裏的事，只在平時閑聊時聽方權提過兩嘴，他母親是醫生，經常要在醫院值班，父親則沒提過。

她欲言又止的表情落在蕭淩眼裏，他頓時明白了她在想什麽：“有什麽想問我的？”

“啊……”陸梧眼神閃爍，“我是想問，你家裏人呢？哎……也不對，我就是……”她覺得這麽打探別人的家庭情況怪怪的，撓了撓鼻子，沒好意思繼續說。

他理解她的意思：“我媽還在醫院值班，今天應該可以休息會兒了，沒意外的話她晚點會回家，所以我待不了多久。”

“噢，這樣。”她猶豫了一瞬，“那……你爸爸呢？”

片刻的靜默。

陸梧感覺自己說錯話了，面色不安：“對不……”起字還沒出口，蕭淩開口了。

“我爸……大概已經和新愛人在約會了吧。”

陸梧一楞：“大概？”

他不甚在意地笑笑，淡然道：“他們離婚十年了。”

十年……

陸梧算了算，那豈不是在他童年時期父母就分開了？

她緊張地道歉：“對不起，我不知道……”

她猶記得陽雪父母離婚時的難受，心裏對自己戳了蕭淩的痛處感到自責又懊惱。

蕭淩卻是風輕雲淡，摸了摸她的腦袋：“不用道歉，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。”

假期她沒有紮頭發，又剪過卻還是及肩的黑發披散著，被吹得起了點亂意，軟趴趴地堆在臉頰邊，就像她的人一樣。

陸梧擡頭看他，表情認真，企圖找出他掩飾起來的受傷。

他心底一軟，清冷的眉梢柔下來：“我沒受傷，也沒難過。這件事我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就想通了。我媽在醫院工作，本身就忙，我爸是做生意的，生意越做越大之後也忙著應酬，不著家，夫妻兩個聚少離多，堆積的問題又沒法溝通，時間一長，沒感情了，離婚也正常。”

他頓了頓，“再說，他們算是和平分手，這麽多年來我爸也沒虧待我媽和我，沒什麽好傷心的。”

“那你剛才沈默那麽久。”她不放心。

“我只是在想怎麽和你說。”他笑了笑，“而且……這個問題是你問的，讓我有點害怕。”

“害怕什麽？”

“害怕……我的家境和你想的不一樣，會讓你失望。”他說著，似乎覺得自己有點可笑，表情有一絲不自然。

陸梧詫異。

“怎麽會？”

她心疼還來不及呢……

蕭淩無奈：“是我想多了。”

“何止想多？”陸梧皺眉，“根本就想錯了。我為什麽要為這麽件小事失望？還有……你以為我是怎麽想的？”

他咳了咳，委婉道：“不少人懷疑過我是不是家裏很有錢的富少爺。”

陸梧默了默。

她確實，也這麽懷疑過。

看著她明顯一噎的表情，他忍不住輕笑。

陸梧又臊又氣：“我沒這麽想。”

他順著她：“好好好，你沒有。”

話鋒一轉，他繼續說：“不過如果放在我爸那邊……我勉強也可以算半個了。”

陸梧：“……”

兩人又說了會話，看天色不早了，路燈一盞接一盞地亮了起來，陸梧催蕭淩趕緊回家。

蕭淩挑了挑眉，好笑地看她：“現在趕我走了？”

陸梧心裏慌慌的，“已經夠久啦，你快回去吧，一會兒你媽回家沒看見你怎麽辦？而且，我好冷啊。”她說著，吸了吸鼻子，聲音凍得有些顫。

他伸手摸了摸她的手，確實很涼。

今天是他考慮不周了。

他心疼地微微蹙眉：“抱歉，我疏忽了。”

“沒事啦。”她露出一個笑容，“今天能見到你，我覺得很開心啊。”

如果不是在她樓下不方便，他真想親一親她——盡管事後她大概會氣呼呼地發短信說他“犯規”。

還有半年要忍。

想到這裏，他嘆了口氣。

“我走了，你快上樓，不要感冒了。”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，想讓她暖和一點。

走了沒多遠，身後傳來她的緊湊的腳步聲：“等等等等，圍巾！”

蕭淩回頭，女生邊跑邊急匆匆地從脖子上把圍巾摘下來，像只小企鵝似的。

他伸手去接，陸梧的手卻往後縮了縮，盯著他不吭聲。

他眼底閃過一抹無奈的笑意，乖乖地彎下腰。

陸梧眼睛晶亮亮的，模樣認真地把圍巾整齊地圈在他脖子上。

圍巾上沾了她的體溫，也染了她獨特的奶香氣，蕭淩瞇了瞇眼，眉頭舒展，輕聲道：“我走了？”

“嗯，路上小心。”

看著蕭淩走遠了，陸梧才小跑著回去，剛剛打開單元門，就撞上了對門和她家關系還不錯的一對夫妻。

陸梧下意識扭頭看了眼蕭淩離開的方向，已經看不見他的身影了。

她心下稍定，乖巧地笑著打招呼：“叔叔阿姨好。”

女人應了聲，問道：“這麽冷還出門啊？”

“下樓扔個垃圾。”

“穿這麽少，別冷著了。”女人關懷道，“快上去吧。”

“哎，好。叔叔阿姨再見。”

生怕被多問點什麽，陸梧逃似的逃上了樓。

下樓下得急，她把手機扔在了床上沒帶下去，現在回家一看才發現父母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。她一驚，忙不疊地給母親回過去。

電話接通後不意外地收到楊玉珊一頓批評，她拿自己睡著了沒聽見搪塞了過去。

楊玉珊也沒多想，打過來無非是叮囑她記得吃飯，很快就掛了。

陸梧松了口氣，吃完飯又開始寫題目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受了涼，她寫了沒一會兒，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，便開始昏昏欲睡。

頭暈得實在撐不住了，她洗了把臉，剛沾枕頭就沈沈地睡了過去。

醒來時父母已經回來了，楊玉珊來敲了敲房門，陸梧迷迷糊糊地爬起來，睡了一覺不僅頭暈沒緩解，鼻子也塞了，她吸了吸氣，只覺得氣進不來也出不去，悶得她快窒息了，只能張開嘴巴呼吸。

楊玉珊的聲音有些沈：“陸梧，出來。”

陸梧一聽這聲音，心裏“咯噔”一下，頭暈和睡意頓時去了一大半。

楊玉珊用這樣的語調叫她全名，說明正在氣頭上。

而且是火山爆發的那種怒氣。

她有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。

“給你三分鐘，馬上給我出來。”楊玉珊的聲音再度響起，這次更冷了。

陸梧應了一聲，手忙腳亂地穿衣服，不知不覺間出了一頭的冷汗。

穿戴整齊，她深深地呼吸一口，打開門出去。

父母都在客廳，陸成坐在沙發上，陸梧走出去的角度看不見他的表情，倒是能看見楊玉珊的。

楊玉珊面對著她站在茶幾側邊，見她出來了，在單人沙發上坐下，嘴角壓抑地向下沈著，表情嚴肅到了冰冷的程度。

“爸爸，媽媽。”

陸梧不敢坐下，在茶幾前站定，一開口，有些嘶啞的嗓音還帶著沈重的鼻音。

她一開口，兩人的表情更冷了。

楊玉珊先是耐著性子問了一句：“你有沒有什麽事情要跟我們坦白的？”

陸梧低著頭，嘴唇動了動，卻沒說出來話。

陸成嚴厲的聲音響了起來：“擡頭！”

她一僵，慢慢地擡頭，但眸子依然半垂著不敢看父母。

“好，你不說，那我來替你說。”楊玉珊向她伸手，“手機給我。”

“媽媽……”

“給我。”

陸梧一瞬間就知道母親要做什麽，咬著唇，將口袋裏的手機交了過去。

她一直都很謹慎，每天晚上睡著之前都會把跟蕭淩的短信記錄和通話記錄刪除，Q/Q上的聊天記錄也會刪成看似正常的同學對話。

她並不確定父母會不會查看她的手機，盡管他們一直都很尊重她的隱私，但是小心為上總沒錯。

但是這次，她睡得急，也沒料到事情會發生得這麽突然，今天和蕭淩的聊天記錄、通話記錄全都完完整整地保存在手機裏。

楊玉珊翻看著她的手機，一言不發。

期間好幾次她都在深呼吸，壓制著自己的怒氣。

陸梧幾乎要哭出來了。

然後，她看見母親劃著屏幕的拇指停了下來，在某處點了點，開了免提。

“嘟——嘟——”

等待接聽的提示音仿佛一把懸在陸梧頭頂的鍘刀，搖搖欲墜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對不起

我要搞事情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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